面部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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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6 20: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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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亲爱的读者:

不管后台留言如何质疑,我还是要勇敢地坚持我的观点——“我从不觉得法律对待医生是公平的!”

回想起初入医学院的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这句誓言遇见了极具消费属性的整形美容医疗的时候,有了不同的含义。

患者把美丽托付给了医生,以期得到颜值的提升。殊不知美丽有风险,而医生又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份信任和期许呢?

......

我先小剧透下~不同于实录(一),实录(二)的采访医生更加豁达开朗;虽然结果让他无奈,但在采访时他反复强调一个信念:

他热爱整形医生这个职业,并且会不断努力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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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实录(二)

点击回顾:医生实录(一)

直面医疗纠纷,这是医生的宿命

H(代称)这是我采访的第二位医生。预约很顺利,他与D医生一样,认为我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请把我的经历写出来,告诫那些流程不规范的同行,不要像我一样掉进坑!”H当时很爽快地答应接受采访。

采访约在了H新开的外科诊所,这是他走出体系之后,开办的第二家连锁诊所。装潢风格属于简约大方型,刚走进门,前台仅放了一盆兰花,两边医院挂满宣传海报和夸张的术后对比图,只是低调纹理的复古英伦壁纸。

等待H的过程中,我仔细观察了他的办公室。

桌上放着一面镜子、一台笔记本电脑,墙上挂着四幅肌肉解剖图谱,还有几本被翻得有点磨损的专业书籍,我好奇地打开,发现里面记满了笔记。

“这是怎样的一位医生?”我心中不禁纳闷。

随后,H洪亮的声音就伴着脚步声一同出现在我面前:“久等了,医院新开张,有点儿小忙。”当发现我在翻阅他的专业书籍,H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吴溯帆教授写的,我从中获益良多。”

“我对医疗纠纷是有过心理预期的。研究生毕业那会儿,我的师兄们就告诉我,一个医生,一辈子一定会遇见一次医疗纠纷,遇见了也很正常,坦然面对就好了。我师兄们在儿科,遇见的事儿比我多多了,还不是照样儿加班、照样儿赔钱。比起儿科,我们整形科真的算不错了。”H医生标准的京片子,语气里透露着坦荡与豁达。

“我遇见的这事儿也很简单,当时我还没来北京。就是给一个患者注射了肉**素和玻尿酸,有了不良反应,然后患者就把我们给告了。这患者主要是注射后出现了面神经的损伤,这情况当时我也是第一次遇着。”

“想先问下,你们当时有没有过高的收费?我从案卷中了解到,患者一共消费了元左右。”我查阅的民事案件里,有好多患者告医生,是以”过度医疗或者过度承诺”为由。

“并没有。可能是我个人的喜好吧,我工作过的地方,老板都是挺好的。我们的收费标准其实是低于市场标准的,并且当时这个患者也不是很有钱儿,又何必收人家太高的费用。您可能对我们行业了解不深,元,打了一瓶进口的保妥适肉**素,外加4支国产玻尿酸,其实真的不贵。”H非常有耐心地替我解答。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在肉**素相关的民事案件里,医院收费,一支保妥适和几支乔雅登,可以收到20万以上!

“特别想说的是,这事儿我是有责任的...”H此言一出,我大惊。

“我当初是自个儿选择整形医生这一行;本来很想去当兵,可惜身体素质不够。我从小成绩一直很好,一路都走的‘保送’路线。“

整形外科,其实不是一个主流科室,比不上心脏科、骨科这些大科室。难得的是H主动选择,这份初心难能可贵。

“一路都是被表扬过来的,我的作业是全班标杆儿,我的操作每次都是第一名,实习那会儿就因为手术帮台干净利落被人注目。而给这个患者做治疗那时候,该做的流程我也都做了,可是....是我自己疏忽了,也是我们团队疏忽了。”

“你的流程都做完整了,为什么最后还是被判了赔偿?”我越来越好奇,这是什么样的故事。

“嗯,我的确做完整了,问诊、术前检查、写病例、拍摄对比照片。但是就像我说的,是我疏忽了!我以为按照标准模板来,肯定不会错。谁能想到,我们眼里的模板,在司法人员面前,其实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是——漏洞百出!”H不慌不忙地解释,眼里都是真诚。

“这种感觉就像是温水煮青蛙。我以为我自己医术了得,在这行儿时间久了,难免就放松警惕。最后真的上法庭的时候,对方提了很多问题,我竟无言以对。这些问题不仅仅是来自医患双方的不了解,还来自我们在设计这些知情同意书时的思维漏洞。可能这些文书在同行眼里是非常标准的,但是其实在法律逻辑上,真的没法儿算尽善尽美。最让我羞愧的是,等这案子判完了,我自个儿还复盘了,仔细去按照对方的要求梳理,而在我们的知情同意书里,甚至还发现了几个错别字。”说罢,H苦笑了起来。

“但是不发生纠纷,就不医院的文书。”H的理智让我佩服。说罢,他拿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有长达6页的《知情同意书》,长达25页的《整形术后注意事项告知书》和长达23页的《医疗风险免责书》。

“没法儿,我是个处女座。从这事儿以后吧,我就开启了学霸的模式,先把《民法通则》读了一遍,找来我大学同学小崔,还有几个律师,一起制定了这套堪称完美的新流程。”H看见我赞叹的眼神,不禁有些骄傲,“下次给您介绍我同学,医院的医*科,他处理过的医疗纠纷,可以拍电影了!”

司法鉴定的因果关系,无力反驳

“您要问我教训是什么,我只能说,从那以后,我制定了完美的签字流程,以后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我们在司法鉴定里不吃亏。别误会,我不是说鉴定不公平,而是我针对司法鉴定里比较重要的点,进行了自身的完善。“

根据我翻阅到的案卷,H败诉主要因为患者提交了司法鉴定,而司法鉴定结果显示,H存在三方面的问题:第一,病历书写不规范,术前检查不完善;第二,在知情同意书中,H虽告知了基本内容、可能的并发症等,但没有告知患者术后如发现异常或者不适应及时复诊,由此认定了H的医疗服务过程中存在医疗过错,这个过错与患者最终的损害结果之间有因果关系。

“当时我们也认了,因为的确是因为我们的注射,给患者造成了伤害。但是我也没想到,要赔这么多钱。我心里觉得退费吧,再适当补偿一点钱,安慰安慰。没想到误工费,鉴定费,精神损失费,加起来就好多。”H拿出了一张白纸,在纸上写下了:诊疗费、医疗费、司法鉴定费用、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诉讼费、律师费.....果然是好多项的费用。“这些费用七七八八加起来,一共有8万了。我还没有算我出庭的时候,医院没有人做操作,我的工作也被耽误了很多。”

H的患者没有过分吵闹或者找媒体曝光,反而理智地提交了各项证据,看得出素质尚可;而H也没有对患者有过多抱怨和记恨,反而言语间流露出理解和抱歉。这是他的与众不同之处。

“当时,那份司法鉴定里,对方律师问我,为什么不记载注射剂量、注射点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肯定输。“H面露羞愧,”说实话,我都没有去好好看过那些文书,更不要说,当对方问我有没有告诉患者感觉到不适要立刻复诊,我的大脑都是空白的。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说,这得赖谁?所以我一开始就告诉您,这事儿,我绝对是有责任的。“

人有一种本能,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失误。我由衷佩服H——我采访过那么多涉案人员,很多人都把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但H身上流露出来的担当,让我看见了这个行业未来的希望。

出错了,有纠纷了,坦然面对,然后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一直在动脑筋反思自己身上的问题!

痛定思痛,重新回归医疗本质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冤屈?就好像,罪不至死的感受?”我犀利提问。

“要说完全不委屈是不可能的。医生也是人,每个患者我们都是认认真真去对待。她来了希望变美,我难道会故意想把她变成面神经损伤吗?”一审判决之后,H因为觉得赔偿过重,提出了上诉。但是很遗憾,二审民事裁定书,驳回了,维持了原判。

的确,医疗都可能会造成损伤。整形美容作为较特别的消费医疗,如何去界定这个损伤呢?如果患者不是带着这样的需求上门,也不会变成后来的面神经损伤。而医生是被动接诊的,诚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但是让医生承担这些损失的90%,的确有失偏颇。偏偏从法律角度看,患者的损伤是与医疗行为有因果关系的,这种不对等,在许多医疗纠纷中都存在,变成了医生无奈承受的最大原因。

“感觉说什么都是无力的。”我补充了一句。

“后来我想明白了,钱可以再赚,我不能因此而消极。我只会吸取教训,重新出发。”H的笑容又重回自己的脸上。

“赔的钱都是你自己出的吗?”我还是会提问人性部分。

“大部分是吧,虽然我合伙人一直说一起承担,但又寻思了下,我得有担当!”H的合伙人,一路与他不离不弃,这第二家诊所,同样是他们这个*金组合。

“我没有采访过这样通透又坦荡的,无论你是不是医生。”我正面表达了我的佩服。

“哈哈,见笑了,一段不光彩的历史。但是,那次以后,我休整了两个月,跑步,健身,陪家人孩子。我爱人跟我说,做医生这条路,都是艰难的,让我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说到爱人,H满脸的幸福,“我反思了。除了优化流程、制作文书以外,我把专业课又拾起来了,也给自个儿规定了严格的发展目标。像是又回到了大学那会儿,每天都会看书和学习,只要看见好的解剖学习班,我再忙也会抽时间去参加。人类面部千千万万的差异,我得确保面对下一个患者的时候,不要再出现之前的错误了。”

“给年轻医生一些忠告如何?用学霸的总结方式?“

“第一,病例记载一定要详细,注射剂量、点位一定要记录,必要时要用监控!第二,知情同意书、医疗风险免责说明、术后注意事项告知书,一定要签订!第三,如果有条件,最好给自己诊所请一个法律顾问,这点钱不能省!第四,纠纷来的时候,安抚好患者,能不上法庭就不要上!”果然,H句句都在点上,没让我失望。

告别了H,帝都的天空雾霾凝重,我的心情却无法轻松起来。

H这样的医生,能有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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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期法治实录

《那些打了我制造的假肉**素而毁容的女子,都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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