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杀人于无痕
不久，厂中又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冶炼高炉喷炉了。
高温铁水从炉中溅出，虽未伤到人，但全厂上下人心惶惶。此事也暂时熄灭了大家对前几天桃色新闻的热情。
全厂开始了安全大检查，从原材料、设备、操作流程都进行全面排查。大问题未发现，小毛病进行了相应整改。
三个多月后，人们刚刚松了一口气，更大的高炉喷炉事故发生了。
高温铁水高溅，炉边当班的李*立即成了火人。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夜空，李*在地上翻滚，仍旧无法扑灭身上燃烧的火焰。
工友见状急中生智，将一旁堆放的料粉倒在他身上，才扑灭了大火。
大家将医院，经过医生全力抢救暂时保住了性命，但烧伤面高达90℅，脸、双手、双臂、双腿已碳化变黑，最终没能逃过感染期，在三年前的三月十七日离世了。
医院给穆飞打电话告诉他李*死讯时，穆飞正在家中休息，他安慰吴丹不要怕，一切有他。
穆飞挂断电话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他走进后屋，从抽屉中取出一个小盒子，然后走到厨房，将盒内的一只饮料管、一把钥匙取出，将里面的灰黑粉末倒入下水道中，水流缓缓冲下去。
这些火药是他辛辛苦苦拆了一捆炮竹收集来的一部分。另一部分他分二次在库房炼铁料粉袋上，用小刀尖转个小洞，用饮料管将火药吹入袋中。
第一次对火药用量和料粉使用情况做试验，也是让人们在心理上认为工厂发生事故是正常现象，第二次是谋杀李*。
他费了很大心机，观察和计算李*当班时间和用料情况，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他一举成功。
李*出事后，穆飞感到了一些人看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怀疑，其中也包括崔老板。可是料粉中的火药已随着铁水喷炉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大火把一切都处理干干净净。
穆飞脸上掠过了嘲讽的笑。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如同水槽中的灰黑的色调一点点地变淡、消失。
穆飞用铁钳把钥匙拧成几节，那是用吴丹的库房钥匙配的，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穆飞又用铁钳将饮料管夹住，用打火机点燃，饮料管燃起黑烟，慢慢变短，化作一滴滴黑色魔*的眼泪落下去……
9
短暂的快乐
李*的死给小工厂造成了灭顶之灾。
首先厂里支付了李*高额的医药费和赔偿金；接着*府相关部门下了停产整顿通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工人集体拒绝上炼铁高炉上作业。
崔老板实在难以支撑，卖了这座小厂，转行做起了连锁超市的生意。
吴丹跟随崔老板仍做货物管理工作，穆飞下岗后自己买了一辆卡车搞起了运输。
最初穆飞的运输生意还是非常红火的，收入不菲。
他不想让吴丹出去工作了，但吴丹说崔老板因为她是遗属，在工作安排和工资待遇上非常关照，李*的赔偿金，她也准备留给儿子长大用。
穆飞内心无奈之致，他非常想与吴丹重新组建家庭，但妻子高墨兰从小对他就非常依恋。成家后，妻子省吃简用，工资除了零用钱外都交给了自己。
妻子对他的事也从不过问，包括他深夜外出和回家，妻子总是一脸熟睡的样子，但偶尔穆飞朦胧中能到有人给他盖被子。
对外面越传越凶的绯闻，穆飞父母已骂了他多次，但墨兰却一声不吭，如同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有时穆飞故意在家发脾气，墨兰什么也不说就是哭，月月见妈妈哭也跟着哭成一团儿。
穆飞看见这一对像粘糖的人，也是一个头儿两个大。离婚吧，开不了口，杀了墨兰吧，下不去手。
但李*毕竟死了，穆飞与吴丹约会方便多了，两人一起去爬山，在山上采蘑菇；去海边游泳、拾贝壳；去饭店，品尝各式美食……
这是穆飞和吴丹最快乐的日子，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彼此地存在，穆飞真想让这样的日子永远继续下去。
出人意料的是，近一年来穆飞的运输生意每况日下，很多大单生意伙伴陆续不续签合同，穆飞多次沟通不见成效。
现在穆飞只能在家边找一些小活儿勉强维持，更让他不安的是，吴丹对他的感情也如同运输生意一样越来越惨淡。
10
死亡，才是真正拥有？
三月十七日、三月十七日，今天是李*的忌日，穆飞呢喃着睁开眼睛，用手狠狠地搓搓脸，让自己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吴丹今天约自己是想分手，给死去的李*一个交待吗？穆飞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他已忍耐了太久、痛苦了太久。
看看时间已是十点多，发动汽车继续前行。
穆飞早已打定主意，如果吴丹提出分手，他会答应的，但有一个条件，到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再最后狂欢一次。然后两个人共饮自己精心调制的山楂饮料，共踏极乐。
这个世界他已经厌烦，能真正拥有心爱的人，这已是人生最大幸福，其他的都抛得越远越好。如果吴丹不同意，他就让她先品尝一下这瓶饮料的好味道吧。
这时极似李*的那张小脸浮现在穆飞脑海中，李*的儿子——李小光，那个该死的小杂种，李*知道吴丹婚外恋的事，穆飞一直怀疑是他告的密。
现在吴丹关系和他如此疏离，与他也脱不了干系，如果今天真要与吴丹同归于尽，一定先找个机会，把这个小杂种先掐死。
不，一刀一刀割下他的肉，如此才能消除这几年压在心头的恶气。
11
美人依旧
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来到约好的饭店，这是当地最好的一个饭店。
穆飞给吴丹打电话，她已在房间等他了。
穆飞推开了房间的门，见一袭黑衣的吴丹正靠在窗边站着，房间里飘着淡淡的非常熟悉味道，却肯定不是吴丹身上的香水，一时也想不起来。
穆飞把饮料放在了桌子上，情不自禁地上前抱住了吴丹，吻着她的青丝、面颊、双唇。此时吴丹却轻轻推开了他，眼中满是悲伤。
“今天是李*的忌日，你还记得吗？”吴丹哀伤地说。
李*心中一愣，吴丹从前或许爱李*，但至从李*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后，让吴丹吃了不少苦头，此后吴丹对李*是又恨又怕，这一点穆飞十分清楚。
“想他了？”穆飞不动声色地问道。
吴丹摇了摇头。
穆飞在这一个多月未见吴丹的日子里真是度日如年。暗暗观察，他发现吴丹虽然脸上表情忧郁，却掩盖不住身上放射出来的神采。
她白皙的脸上，妆容画着极其精致、淡雅。
黑色毛衫上散落几颗亮闪闪的钻石扣，虽样式简单，却衬托着她的脸如大理石雕刻般精致，尽显成熟女人的风韵。
穆飞每次见到吴丹，就像落入网中的鱼，无力挣脱出来。
此时服务生走进，穆飞点了几道吴丹平日爱吃的菜和两瓶啤酒。
“只是心情不好。”吴丹轻声说。
“吃完饭带你出去玩，该忘记的就忘记吧。”穆飞握着吴丹的手，见她指甲上点缀着点点兰花，万般宠溺地说。
“我昨晚梦到他啦。”吴丹说。
“李*？”穆飞问道。
“嗯，他骂我、打我，说是我害死了他，后来他又变成了被烧伤后的样子。脸、手全是黑色，眼睑都没有了，只有红红的眼珠露在外面，追着我，要把我带走……
一切都好可怕，半夜醒来我再也睡不着了。”吴丹脸色苍白地说。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会去陪你的。”穆飞爱怜地说。
吴丹沉默了，许久未说话。
这时菜已上齐，穆飞给吴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啤酒，说：“陪我喝点酒。”
“一会儿要不要去给他烧点纸钱？”穆飞边吃边问。
“没有用，我昨天刚给他烧完纸钱，他一直缠着我，要我偿命。”吴丹说。
穆飞把吴丹搂入怀中，“此事与你无关，他要找也该来找我，你不用怕！”
穆飞感觉到怀中的吴丹身子一颤，接着吴丹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撒娇地说：“为什么该找你，你一直对我隐瞒了什么？”
12
幕后黑手
穆飞看着吴丹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找不到丝毫往日的依恋的情愫，只是充溢着陌生和迫不及待。
穆飞心头一紧，用手摸着吴丹毛衫，那种只有大品牌服饰特有的柔软的质感。
仔细嗅了一下吴丹身上的香水，感觉已不是从前浓烈的茉莉香，而是换了一种昂贵的如影相随的幽香，令人迷醉。
穆飞突然记起了刚进房间时，里面淡淡的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那是崔老板香烟的味道。
他一直抽那种牌子的香烟，虽然几年不见了，但穆飞决不会搞错，那个外表温文尔雅、亲切和善的秃顶胖子，内心绝对是一个无比狡诈的老狐狸。
穆飞头脑一下子清醒——咽下正要脱口而出的话，“下次再梦到他时，告诉他来找我。”
“为什么？”吴丹追问道。
“因为我爱你！”穆飞无比认真地说。
穆飞看到一抹失望划过吴丹眼底。
两人默默地吃了一会儿饭，穆飞说：“一会儿出去走走？”
吴丹摇了摇头，说：“飞，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穆飞盯着她的眼睛问。
“你知道吗？李*自从在工厂打我后，在家一喝闷酒，就骂我、打我、让我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如果不是他出事故死去了，那么恐怕我早已被他折磨死了。”吴丹边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穆飞幽幽地问。
他觉得自己阵阵心痛，精神有些恍惚，眼前的吴丹像一株在风中摇曳罂粟花，又像陷阱旁的一个诱饵等着他扑过去。
吴丹泪眼朦胧地斜睨他，怨怨地说：“你说你爱我，当时你在哪？你甚至胆小地不敢与我见面。”
“是我杀了他！”穆飞一字一顿地说。
“你不要再骗我了！”吴丹怒吼道，但穆飞分明抓住了她眼中瞬间闪过的兴奋和得意。
“丹”穆飞猛地把吴丹拉入怀中，疯狂地吻起来。
吴丹拼命地挣脱出来，仿佛在畏惧着什么。穆飞看见她狼狈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却愣愣地说：“从前你喜欢我这样的，今天怎么了？”
吴丹恼怒地说：“我在与你谈分手，你没有听到吗？”
“丹，别闹了，我一直想给你买了钻戒，一会儿去吧？”穆飞劝道。
“你以为我在与你开玩笑，你说你爱我，你说你为我杀了李*，我会相信吗？”吴丹不依不饶地追问。
“还记得我同你要过库房钥匙吗？”穆飞充满磁性的声音缓慢地述说：“当时我想过几十种杀死李*的方法，但我最后确定了一个。
我在家中挖了个深窖，在单位库房角落里，放了绳子、锺子、刀。我等待机会，在李*下夜班后绑架他到地窖中。
我要用几条狗链子锁上他，让你随心所欲地骂他、打他，把他强加在你身上的痛苦千百倍地讨回来。
我天天诅咒他，结果我正准备动手，上天就把他带走了，你说是不是我感动了老天爷呢？是不是我杀了他呢？”
吴丹愣愣地看着穆飞，娇俏的眼波又开始流动，她突然低下头，呜呜地痛哭起来。穆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你走吧，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吴丹抬起了头，一边用手擦去脸上泪水一边说。
穆飞看着吴丹，依旧一动未动，脸上尽显悲凉，心口阵阵绞痛。
13
逃离陷阱
吴丹站起来欲走，路过桌上的那瓶山楂汁时站住了，她拿起它，轻轻一拧，瓶盖脱落下来。她愣了愣，像想到了什么，目光凌厉地看了一眼穆飞，又坐回到座位中。
“这么好的东西，既然带来了，不喝多可惜。”说着就要往杯中倒。
穆飞伸手拦住了她，夺了下来，“刚才不小心弄脏了，你想喝，再重新要一瓶吧！”
“我只想喝这一瓶。”吴丹见状好像更加坚定了自己想法，伸手又要抢。
穆飞看着吴丹那清冷、绝绝的面孔，心仿佛瞬间落入了冰潭。
穆飞刚才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运输生意为什么莫名失去了那些大客户？其实早已有人插手到自己和吴丹的命运中来了。
崔老板不知何时已将吴丹掌握在手心中，他控制自己与吴丹的交往，甚至于见面、打电话的次数，今天的见面也是他精心安排的吧。
他一定同吴丹商量过要将自己逼到疯狂的边缘，或是亲口承认杀死李*，或是现场抓到自己杀害吴丹的证据，把自己逼入绝境。
吴丹早已背叛了自己，没有崔老板事先的提示，以她的智商是绝对不会注意到这瓶山楂饮料里的玄机的。眼前这个女人一心想将自己置于死地。
现在这个房间很不安全，恐怕早已安装了录音设备。此时崔老板和一些人应该就在隔壁偷听、时刻监视着房间里的情形，只有如此，这个黑心女人才敢动这瓶饮料。
只要她少喝点，有了中*的症状，在隔壁伪装成吃饭的崔老板等人就会及时出现，医院，而自己将会被送到警察面前，再深挖李*死亡的原因，那时自己真的难逃一死了。
崔老板一直都在怀疑自己。
今天，崔老板如此费尽心机，不知是真正为了得到吴丹，还是因为自己给他造成的经济损失，而怀恨在心，现在利用吴丹报复自己。
穆飞心脏一阵痉挛，恨自己未早发现一切，像一只猴子让崔老板耍来耍去。否则今天带来的就不会是瓶饮料，而是雷管，一定会亲手将这对狗男女一同送上西天。
吴丹感觉到了穆飞身上迸发的寒气，手缩了回去，身子小心地向后挪动，目光向门口游离。
穆飞看着吴丹眼中的恐慌，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竞打算为了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去死。
一双清澈的眼睛浮现在穆飞面前，那是女儿月月的，想起清晨瘦弱的娇躯在怀中的温暖和临出家门时女儿印在自己脸上重重一吻，穆飞忽然好想回家。
14
难逃魔掌
穆飞没有再和吴丹纠结下去，拎着那瓶引起吴丹怀疑的山楂汁，从容地走下楼。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穆飞边走边接，里面传来了煤厂王老板的沙哑声音：“小穆呀，我这里有一个大客户急需用煤，你什么时候能拉回来呀？”
“晚上就到，王叔，我保证。”穆飞急忙说。煤厂里的收入，现在大约是他全部收入的一半，对于王老板的需求，他是决不敢掉以轻心的。
穆飞加快脚步走出了饭店，看见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在他车前用水枪打仗。右边车头、车身喷了很多水。穆飞赶走小孩，跳上车向货场开去。
穆飞拉着满满一车煤返程时已近*昏。他想尽快见到女儿，甚至想到那个少言寡语、默默爱着自己的女人，穆飞心里也会涌起一阵温暖。
他如同一匹受伤的狼，急需回到窝中去舔嗜自己流血的伤口，脚下不由得加大了油门。
暮色越来越浓重，高架桥在夜色中隐隐如一条乌龙，蜿蜒曲折伸向远方，路上空旷无人，穆飞一路疾驰。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到家了，穆飞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
在昏*的车灯下，他突然看见一个发着幽幽绿光物体，急速向他奔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令他无比惊愕的是，那竟是李*。一双大大的眼睛恨恨地瞪着他，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一样，身子半蹲半跪，尤如幽灵，扑向他的车身右侧。
穆飞瞬间头脑一片空白，难道李***真地来复仇了。他不禁向左猛旋转方向盘，车子向左急冲。
“砰”的一声巨响，穆飞的车与高架桥下未涂反光漆的桥墩撞到了一起，一阵刺耳的狗吠声随即划破了夜空。
“欠债终究要还的！”穆飞满脸苦笑。
今天他万分小心，还是落入了陷井。
中午王老板让他出车拉煤；小孩在他车前打水仗，向车上喷了有特殊气味的水；久经这种气味训练的狗，穿上了李*平日里的衣服，并涂了绿色荧光粉。等候在此地向他发起袭击。
这一环连一环的局，一定都是崔老板那只老狐狸精心策划的，自己终究没能逃离他的魔掌。
穆飞希望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用手指蘸着流出来的血要写下崔老板的名字，让老狐狸尾巴露出来，可惜只写了二笔，他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寂静的夜晚，崔老板将柔若无骨的吴丹紧紧地拥入怀中，脑海中不由得出现傍晚时分，自己躲在高架桥附近的暗处，偷偷看到的那一幕。
他不担心穆飞的死活，只要穆飞还活着，他就有千百种方法去弄死他。
上篇指路：约会情人后，他竟然被一只狗杀死？（上）
end
作者简介：从事金融工作，热爱写作。最大的梦想能够专职写作，出一本畅销书。
排版编辑：须弥